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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无期迷途(1 / 1)

高悬于缓缓旋转的风之法阵中央,紫葡萄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在紫色风魔法的辉映下甚至能隐隐看清肌肤下血管般流动魔道回路。

下方,战场中央。魔物喷溅的黑血染污了方圆数十米的地面,残破的躯体在疯狂与伤痛中剧烈扭动,碎裂的甲壳与翻涌的黑雾交织在一起试图弥合那数不清的创口。金氅依旧暴虐而凶残,但那份强撑的歇斯底却也再难掩饰动作中清晰可见的迟滞与疲态——纵然每一次的损伤都能借由黑雾即时得以修复,但这一过程事实上也在一并消耗着自身的体力与精力,所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攻击和移动的速度逐渐被拖垮,同时也会因此受到更多的伤害,亟需更多的黑雾加以修复,更进一步榨干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与精力……于金氅而言,眼前焦灼的战局无疑已陷入绝望的恶性循环。

在这种状况之下,由那股不可名状雾气附带的无限回复能力已经算不上什么恩赐了——反而更应该称之为诅咒。不论受到多少伤害,经历过多少剧痛都不能够倒下,还得因此承受难以想像的折磨。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心与意念,才能够支持着他将一切置之不顾,继续负隅顽抗着承受一切,这当真出自他的本意吗……

高空的风带着废墟的尘埃和血锈味掠过脸庞,伴随着周身魔力的迅速汇集,紫葡萄清晰感受着体内那些尖锐而顽固的深深幻痛。金氅在强撑着继续战斗,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魔道水晶治愈了她的伤口,抹平了疤痕,却根本无法抹去神经记忆深处那一片片的撕裂感,犹如残留体内的跗骨之蛆,伴随着回路的魔力流转密密麻麻啃噬着她的骨肉与意识。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指尖冰凉,胸口更是像压着一块冰冷的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灼痛与眩晕。

但是……她不能认输,更不能倒下。强烈的赎罪感在胸腔内化为滚烫的熔浆,持续不断炙烤着她心底最为敏感的角落——是她太过失察,更是她太过轻敌,以至于将这无端的灾祸释放到了战场上,让伙伴们为之付出血的代价,她对不起他们所有人,更对不起那一颗颗为了她而炽热跳动着的赤诚之心!

绝不能再有人因我而牺牲……

绝不能让任何人……再为我承担这毁灭的后果……

所以……这终结的一击……必须交由我来!

心中的这份执念超越了肉体极限,甚至压倒了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她深吸一口气,任凭风浪如刀刃般刮过咽喉,随即强行按捺住脑海中摇摇欲坠的晕眩感,用尽全身力气将灌注魔力的呼唤穿透战场的轰鸣: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如果你们还愿意继续相信我,那就请将这场战斗最精彩的部分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已不再犹豫,毕竟战场之上,时机稍纵即逝!

她缓缓平举起灌了铅般沉重的右臂,深紫色的光芒骤然在掌心释放,周围躁动的风元素紧随其后发出低沉的能量轰鸣,将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魔力如同灵蛇般缠绕上她的手臂,汇聚于她虚握的掌心——

嗡——!

一支纯粹由魔力凝结、却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风之弓矢在她手中瞬间成型,弓臂由咆哮的疾风构成,弓弦则是高度凝练的气流,发出刺耳的颤鸣!

紧接着将左手上抬引弦,粘稠的魔导能量——那是她自身精神意志与庞大魔力的结合体——从她体内强行榨取、汹涌而出,最终以具象化的光箭形式生成完毕。刺目的雷光沿着弓臂不断流向弦心,恐怖的能量波动甚至令周围的空气都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这不只是普通的魔法箭矢,而是承载了她全部信念与灵魂质量的——救赎之箭!

强行凝聚这超出极限的一击,几乎同步串联起身体各处的幻痛,紫葡萄只觉身心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一缕鲜血从紧咬的唇齿间渗出,但伙伴们战斗时的身姿也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布兰卡、洛波、灰满、剑齿虎、玛莎四姐妹……那一道道奋不顾身的浴血背影,化作了她支撑住遍体鳞伤肉身的最强意志,守护他们所有人的信念从未如此纯粹而炽热!

身体的痛苦?那不过只是精神的磨刀石!

就让我,以这终结的一箭——亲手终结这场因我而起的灾祸!

伴随着她不断灌注着的魔力与觉悟,掌心深紫色的光芒又一次骤然暴涨,箭矢的形态也在剧烈扭曲、拉伸,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纯粹的能量中挣脱出来。几乎同时,就在金氅发现身边威胁一齐脱离,转而愤怒面向空中那个小小身影之际——

“嗬……啊——中吧!!!”

混杂着痛苦与决绝的短促厉喝,她将控弦的手指——猛然松开!

咻——!!!!!!!

撕裂长空的音爆仿佛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咆哮,凭空在离弦之箭周边激荡而起,更令人惊讶的是,在那划破长空的流质光芒中,竟还能清晰看见由纯粹能量勾勒出的某个虚影一闪而过——那是一头栩栩如生的狂野奔狼,怒目圆睁、獠牙毕露,风纹如同燃烧的鬣毛在风暴中狂舞,以撕裂万物的野性与不屈拖拽出炫目的青紫色长虹轨迹,带着贯穿天地的意志直取地面魔物的胸腹之间!

“呜——————————!!!”

几乎就在狼影脱弦而出的同一刹那,感受到致命威胁的金氅也猛然咧开那副布满利齿的残破口器,炽热粘稠的吐息喷薄而出,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迎向高空。两股截然不同、却都蕴含着不可估量破坏力的终极魔能,在战场上空不足十米的半空——悍然对撞!!!

震耳欲聋的爆鸣席卷整个战场,刺目的强光让地面上生灵全都下意识地伸手遮拦。引爆点的中心,风之奔狼与暗影熔岩正在疯狂地侵蚀、抵消彼此,滚烫的洪流与生生流转的气流相互绞杀、撕扯,甚至令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酷似碎玻璃般的细微扭曲!就在两股能量达到湮灭平衡、爆发出最刺眼强光的刹那间——

噗嗤——!

那奔狼的虚影猛然昂首!一股源自施法者灵魂深处的极致穿透力轰然爆发,竟硬生生从爆炸中心混乱的中撕裂而出!伴随着刺耳的能量破空声,奔狼身形猛地瓦解为数不清的深紫色光流,仿佛一只只脱离了母体的幼狼,体型更小、速度更快、穿透性更强。它们在爆炸的余波中并非无序扩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划过一道道精准、锐利的诡异弧形轨迹,带着尖锐的厉啸施展猛冲:或如毒蛇出洞般直刺,或如恶虎扑食般斜撩,或如苍鹰展翅般回旋,各自寻找着魔物体表没有厚重骨甲覆盖的软肋——侧腹、肩胛、后膝窝、脊背连接处……从这些最不可思议的角度与方位,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狠狠地——

嗤!嗤!嗤!嗤!嗤!一连串令人心悸的闷响,之前被玛莎四姐妹与灰狼们伤害过的要害全都无一幸免,剧烈的刺痛和能量在体表下方接连爆开,坚固的骨甲被从内部撕裂、炸开,每一道伤口都深可见骨,甚至都能清晰观察到边缘处蠕动着肌肉纤维。金氅那庞大如山的身躯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踉跄了数步,伴随着伤口齐刷刷喷溅而出一大片腥臭的漆黑液体,那双赤红的双眸深处也第一次清晰地闪过深入骨髓的痛苦感,以及另一种——身为猎物面对顶级掠食者时,发自古老食物链本能的惊悚与畏惧。

但是……

下一秒,更加浓烈、更加污秽粘稠的黑色雾气,如同绝望深渊里蔓延的瘟疫,从金氅的伤口深处疯狂汹涌溢出。撕裂的外骨骼边缘在扭曲着强行弥合,甚至是从原处长出更坚硬的骨刺,喷溅带起的血雾还未落地,便已被黑雾贪婪地吞噬、同化……尽管速度比之前要慢了许多,可那些细小而密集的贯穿伤仍然在黑雾不惜代价的滋生下,又一次缓慢蠕动着——开始了顽强而扭曲的再生。

为什么,就连拉克莎的魔力都无法阻止再生……紫葡萄只觉心脏顿时沉入谷底,淹没而来剧痛和眩晕正在迅速侵蚀着视野边缘,绝望的念头如同冰冷毒蛇缠绕上即将熄灭的意识——她拼尽全力的一击,竟然依旧……无法终结?!

那股深渊般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太过无解!

“开什么玩笑?!这鬼东西到底有完没完啊——!!!”战场边缘,目睹这一切的红几乎要从双眼里中喷出火苗,一股憋屈到极致的恼怒令她再也无法抑制情绪,猛地发出一声愤怒到几乎破音的咆哮:“干不掉!烧不烂!撕裂了还能自己长回去?!打不死的小强都没这么能扛,还讲不讲道理了?!这他妈都算不上超标了,简直就是作弊啊好不好!”

“玛莎姐姐请不要自乱阵脚!能听得到吗?!”

红先是一愣,满腔的怒火被强行打断,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探入口袋,指尖触碰到了正在剧烈震颤的声音来源——正是开战之前,坐镇后方王宫的小猞猁云尾线为保证彼此的及时联络,故而特地交付给她的传声水晶。原来她一直在通过魔法投影和战场能量反馈远程观望着这场战斗?

“云尾线小姐?你看得到我们这边的情况吗?”

“是的是的,情况紧急就长话短说好了。”小猞猁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紧迫感,“在你们浴血战斗的同时,小女其实也一直在通过‘远视水晶’和‘元素视野’收集分析战场情报,现在已经有结果了,关于金氅的力量来源——不是普通的深渊暗影,它的根源是‘闇’!”

闇?数十万年前曾经灭亡上古文明的最终元凶?!红的瞳孔骤然紧缩,这个只在最古老典籍文献中出现过的名词,让她瞬间感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她将目光扫过金氅身上不断流转的黑雾,那些不可名状的粘稠液体,确实与古籍记载中“吞噬一切物质与元素的虚无之影”如出一辙,难怪这么离谱!可又是为什么……早已被魔狼君、炎凤凰、翼狮王、圣龙主合力粉碎并封印的古老暗影之力,会在当代这个多事之秋重新复苏再现呢?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时间细想缘由了。

“玛莎小姐您还听得见吗?小女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信息!”小猞猁的声音变得愈发急促,“通过元素视野的透视扫描,小女发现——金氅并未呈现出符合其体型的生理反应,那副庞大的身躯很大一部分都只是闇模拟物质形态的衍生物……是拟态,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四肢、骨刺、骨板,其实都不是本体!”

“金氅真正的核心本体——”云尾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隐藏在被层层肉块和外骨骼庇护的后脑与颈部连接处之下,那是一个相对脆弱、能量反应却异常集中的区域,同时也是他真正的‘大脑’和能量枢纽!攻击其他部位,无论造成多大伤害,只要暗影之力不竭,他都能通过消耗体力和精力来快速重塑那些拟态结构!”

拟态?!红震惊地看向正站在原地疯狂再生的魔物,越过那些狰狞的骨刺和厚重的外骨骼,目光仿佛最精准的标尺,瞬间锁定了覆盖着厚实褶皱皮肉的后颈——在那里,有一团跳动的漆黑发光源正被层层肌肉包裹着,周围蠕动的暗影能量似乎都在以它为中心,缓慢释放并流转全部的效能。

原来……弱点在那里!怪不得之前打其他地方都没用!

“更麻烦的在后面!”魔石的另一端,小猞猁发出了一声令人绝望的叹息:“在元素视野的能量光谱上,金氅体内除了庞大而污秽的暗影反应外,还能侦测到一股截然不同、却异常精纯强大的能量源,似乎正在被闇强行吞噬、融合,成为了它力量的一部分!这股力量和暗影元素形成了诡异的共生,导致其肉身呈现出了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极高抗性——物理攻击会被黑雾快速修复,元素魔法会被中和、削弱,常规手段几乎无法彻底杀死它!”

“那怎么办?再不想办法,他马上就要再次发起进攻了!”眼见战场中央,又一次完成自我修复过程的金氅再度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红也急得几乎要原地跳脚,平日里骄傲与强势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无奈与不甘。

“眼下的局势确实棘手,但是……闇,或许并非无敌!它最可怕的是针对其它元素魔力与肉质生命的侵蚀和同化,所以对其自身来说……也许同样存在‘反噬’的可能!”

“反噬?”

“对!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云尾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果决与疯狂:“想办法……让金氅的攻击打中他自己!特别是他那蕴含着最纯粹暗影魔能的致命吐息!根据元素视野的分析,他每次咆哮时喷出的吐息,其实本质是高浓度的闇元素凝结体,如果能让吐息命中他自己的身体,或许……能引发闇的内部冲突和反噬?!”

“用他自己的矛,去击破他自己的盾……这是小女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突破现有僵局的办法!虽然风险极大,但是值得一试!”

“让他……自己打自己?!”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理喻。这个想法简直……太疯狂了!

但是!在如此的绝境之下,她还能再想出别的破局之法吗?!

小猞猁的情报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眼下绝望的战局,可还没等红来得及高兴,新的难题却紧跟着随之而来——

“让金氅用自己的吐息喷自己?简直就是让狮子去咬自己的尾巴!”比比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焦躁,“金氅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对着自己哈气?!”

“我们需要诱饵……一个足够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精准引导吐息方向的诱饵……”红也紧锁着眉头她不停扫视战场,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形或破绽,金色的眼眸与大脑一并飞速运转,试图在绝境中拼凑出一线生机。“但是,那也太危险了……”

“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四姐妹猛地回头,却见天罚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后方指挥的位置,此刻正快步直冲她们而来,他脸上除了尘土和汗水还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似乎是已经抱定了什么胸有成竹的决心。

“天罚?!你又跑过来瞎凑什么热闹?!这里太危险了!”

红下意识地厉声呵斥,语气中带着担忧和一丝恼怒,可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她又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微弱的轻风气息拂过身畔——带着淡淡的清香,紫葡萄的身影如同飘落的羽毛缓缓降落在剑齿虎身旁。狼女王的脸色依旧惨白,身体也因魔力透支和伤痛而微微晃动,显然刚才汇聚全力的一击消耗巨大,但她的神情却异常平静,双眸深处分明闪烁着信任的光芒。

“玛莎小姐……让他试试吧……”目光落在天罚的手镯上,又转而望向他那双充满决意的眼睛,紫葡萄将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温暖的弧度。她轻轻抬手止住了红即将出口的斥责,声音虽然虚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相信伙伴,也是通往胜利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番话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平息了在场的焦躁和疑虑。红张着嘴看了看狼女王静如止水的眼眸,又看了看剑齿虎那副毫无退意的坚毅神情,最终——狠狠一咬牙,最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明白了!”红郑重地点了点头,“天罚,说出你的计划!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全力配合你!”

难以掩饰眼中闪过的一丝感激,天罚随即以飞快的语速说道:“紫姐,麻烦你留在原地积蓄魔力,等我发出信号后向金氅全力释放!大姐头,你们四姐妹,还有番茄、洛波、布兰卡、灰满等等狼伙伴们,请保护在狼女王周围,确保她积蓄力量时不受任何干扰,同时警惕金氅可能的垂死反扑!”

“接下来,我需要一个至高点,一个能让金氅必须仰头攻击的位置……我看那边就挺合适!”他抬眼望了望距离自己十多米开外的壁垒废墟,“在你们准备的过程中,由我来吸引金氅的注意力,待到激怒他后,让他对我释放吐息!然后——”

他猛地抬起右手,那副青铜手镯正在腕上微微闪烁,清晰流淌着温润却坚定的白金色泽。

“用英雄王的力量,全部都给他……‘送’回去!”

“你疯了?!那太危险了!”

不止是丽丝比,就连格林等灰狼也清晰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但时间不等人。眼看战场的另一端,金氅周身的伤痕已几乎修复完毕,红也在剑齿虎话音未落的瞬间做出了决断:“明白了,交给我们!白眼比比丽丝比,保护狼女王陛下,为她争取时间!狼女王陛下,您是否可以……”

“我可以的……麻烦诸位了,为我争取点时间!”紫葡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和虚弱再次站直身体,双手在胸前虚合,周围的空气随即开始躁动起来,无形的风元素如同百川归海,迅速朝向她的掌心汇聚、盘旋。

“那就拜托你们了!”

天罚不再犹豫,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根信号棒,照准鞋底用力一擦——嗤!一道如同鲜血般猩红醒目的浓烈烟雾瞬间冲天而起,在混乱的战场上更是显得格外扎眼。

“嘿!傻大个儿!看这边!!”剑齿虎用尽全身力气远远朝着金氅高声呐喊,他一边疯狂挥舞着手中冒着红烟的信号棒,一边如同化身为矫健的班达尔,沿着陡峭的废墟断壁手脚并用,径直朝向着那那片足以吸引魔物全部注意力的制高点——奋力攀爬!

“吼——?!”

毫不意外,战场中央的金氅立刻被那刺眼的红烟和咒骂声所吸引,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色的狭长双眼死死紧盯着那个在峭壁上嚣张挑衅自己的虫豸——尤其是那枚散发着令他灵魂深处都感到厌恶气息的青铜手镯,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呜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魔物那流淌着熔岩的星璇状口器再次扩张,那股浓郁到极致的、散发着毁灭扭曲力的恐怖魔能,再次在喉咙深处疯狂汇聚。目标明确——直指那个不知死活的渺小剑齿虎。

这边的天罚攀爬速度虽快,最后一段近乎垂直的断壁却也让他有些力不从心。或许是毁灭吐息的蓄能杂音致使他忙中出错,伴随着脚下碎石掉落猛地一滑,剑齿虎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眼瞅着就要从数米高的地方摔落!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娇喝响起——是那个拥有怪力的班达尔!她不知何时竟也已经来到了断壁下方,就在天罚半个身子悬空的紧要关头,一把抓住了他背后的衣领!

“去吧,剑齿虎大哥!”班达尔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小羽来助你一臂之力!嘿——咻!”却见她肌肉贲张,将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随即如同扔沙包般猛地将天罚整个人朝着断壁顶端甩了上去!

“谢了……原来你是叫小羽啊?”

不再多想,天罚迅速在空中稳住身形,借力降落在断壁的最高处,踉跄几步终于勉强站稳。他甚至都来不及喘息,因为就在失重感消失的刹那,金氅咽喉深处突破临界点的漆黑吐息,已然携带着仿佛能焚尽一切的气息,朝着他所在的断壁顶端——悍然喷涌而来。

炽热的高温瞬间让周围的空气扭曲,死亡的阴影将剑齿虎完全笼罩!

“就是现在——!!!”

天罚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并未选择闪避,而是猛地抬起右手——这一次,没有让他失望。

伴随着体内魔道回路共振的嗡鸣,青铜手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更加凝聚、更加内敛,面前流转的符文也更加复杂玄奥。一面形态奇特的光罩随即在天罚身前展开,它不再是之前那副具象化的坚盾模样,而是呈现出一种完美向外凸出弧面的光滑形态,表面流淌水银般的光泽,边缘闪烁着青色的流光,中心一点璀璨的金芒如同镜心,无数细密的的金色符文正在内部高速流转、组合,散发着强大而稳定的守护气息。

轰——!!!!

象征着绝对毁灭的吐息洪流,狠狠地撞击着这面巨大的“凸面镜”——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蕴含着恐怖暗影之力的热射线光流在接触到光罩的瞬间,旋即被那完美的弧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引导?分散?刺目的漆黑光流被剧烈扭曲了,然后……硬生生地折射,偏转了方向?!

不是简单的偏转!而是如同被驯服的猛兽,带着比来时更加凝聚、更加刁钻的角度,从残垣断壁顶端居高临下,以一个几乎贴着废墟表面的诡异锐角轨迹——狠狠地、精准无比地——转而回射向金氅自己!

速度,比喷吐时更快!

魔物巨大的视网膜清晰映照着反射回来的、属于他自己的毁灭吐息,神情中一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恐惧。他本能想要躲闪,但庞大的身躯和刚刚释放吐息后的僵直根本来不及反应!

轰隆——!!!!

蕴含着最纯粹暗影之力的毁灭吐息,毫无阻碍地、结结实实地灌入了金氅自己的下腹部!

“吼呜——!!!!!!!”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到超越生物极限的惨嚎响彻云霄!粘稠的外骨骼甲壳如同纸糊般迅速熔穿,内部的肌肉、骨骼和能量脉络也瞬间碳化,与漆黑的暗影吐息一并剧烈冲突、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和沉闷的爆鸣。那具备恐怖再生能力的黑雾随即变得混乱不堪,再也无法及时修复任何伤口。

成功了!计划中的反噬生效了!

“就是现在!紫葡萄——”天罚的吼声带着狂喜!

战场的另一端,闭目凝蓄力量的紫葡萄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紫色的眸子里,分明闪烁着手术刀般精准、冰冷的杀意。“接下来就交给我吧!风之绞杀——散华!”她清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悬浮周身的风元素魔力瞬间爆发出醒目的紫辉。这一次,她并未追求那竭尽全力的致命一击,反倒是将积蓄着的庞大魔力如同最精密的织网般分解,逐一塑形并凝练为实质——不再只是单一的能量箭矢或冲击波,而是成千上万道由高度压缩气流构成的、细如发丝却锋利无匹的无形风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片青紫色的死亡风暴,瞬间席卷了金氅身边的全部空间。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如同骤雨般响起!剑刃风暴如同最冷酷的解剖刀,疯狂地切割、分解着魔物庞大的身躯——覆盖全身的狰狞骨刺如同脆弱的冰棱般根根断裂!厚重的外骨骼惨遭层层剥离!坚韧如钢缆的肌腱被轻易切断!就连那曾经无所不能的粘稠黑雾,在闇自身的内耗干扰下也彻底失去了快速愈合的能力,衍伸的拟态结构在这一轮凌迟般密集的切割伤害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不可名状的漆黑液体只能徒劳地在伤口处翻滚、蠕动,却再也无法阻止庞大身躯的崩坏。

黑色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组织如同喷泉般从无数创口中激射而出,硕大的肉块断骨轰然坠落砸起漫天烟尘!山峦般雄伟的身躯在剧烈颤抖、痉挛,魔物甚至连发出最后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仅剩的残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但生命的气息连同那令人绝望的闇之威压——正在飞速消融!

“还不够!还不够啊!!”废墟顶端的天罚居高临下看得真切,魔物的溃烂处虽已不再愈合,却依旧在边缘泛起诡异的涟漪,他赶忙朝向下方战场上的伙伴们发出振聋发聩的提醒:“闇之力的反噬只是暂时的,肉身的再生本能还在!要想打倒他只能趁现在——趁他病要他命,用物理手段……彻底拆了他!一块不留!!”

“明白!!”红第一个发出回应,她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终结一切的决绝——“姐妹们!动手!!”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丽丝比的怒吼连带着助推火焰一并炸响,她脚下猛地发力,蒸汽爆发的沉重臂铠随即喷涌出极限功率,机关铁拳带着沛然莫御的巨力应声而出,狠狠击中魔物试图支撑起残破头颅的颈侧连接处——这一拳,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绝了他任何挣扎起身的可能。

与此同时,红厉喝着将手中双链化作猛龙出海,精准地绞缠住魔物的巨爪根部,比比的身影又一次涌现,以锋利的双刃狠狠扎入切开的关节缝隙,用力一撬!白眼也已将弩机收拢为铜锤,就在比比一击得手的下一秒挥出猛击,将那块切割出来的巨大骨板残骸猛烈击飞,远离魔物本体。

“就像这样打,别给他任何重新愈合的机会!!!”

灰狼们的齐声咆哮紧随其后加入战局。“简单,瞧我的吧!!!”一马当先的仍旧是洛波,沉重的铁锏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中魔物躯干与后腿的断裂处,当即骨碎筋折!跟在他身旁的金发小雌狼呐喊着应声挥出佩剑,配合着将断裂的残肢奋力推开!

“嘿,也别忘了我呀!”灰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另一侧,手中刺剑寒光连闪,沿着风刃切割出的巨大创口边缘,将那些连接着残躯的蠕动肌腱和能量回路快速绞断!布兰卡的银枪也精准刺入了躯干处的巨大裂口,伴随着向上猛地一挑,一大块覆盖着破碎甲壳的肌肉组织被硬生生掀飞……无论是狮子还是灰狼,所有人都坚决执行着天罚的指令——切割、分离,如同进行着一场针对金氅的高效肢解手术,精准切割着他残躯上任何还能被称为“肢体”或“关节”的部分。每一次切割完成,都会有人立刻用武器或脚将那分离出来的肉块或甲壳狠狠掀开、踢飞,绝不给那翻涌的黑雾任何修复的机会!

失去了强大再生能力作为支撑,那些被强行切离的拟态肢体和骨甲纷纷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从断口处溢出的黑雾再也无法凝聚成型,只能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空中扭曲、逸散,最终化为彻底的虚无……随着外骨骼与皮肉的逐一卸去,由粘稠黑雾凝结而成的扭曲骨架终于浮现于眼前——从形状上依稀还能看出班达尔的轮廓!但是比例却极其诡异,就在胸腔与头颅连接处、那本该是后颈部的位置——

蜷缩在此的金氅本体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侵蚀殆尽,皮肤呈现着病态的灰白色,其上布满了如同蛛网般散发着微弱瘴气的暗紫色魔纹,身体干瘪萎缩仿佛被抽干了生命力。

力量被完全剥离的畏惧、狂化拟态被强行切割的剧痛,以及从至尊主宰瞬间跌落为待宰羔羊的巨大落差感,这一切终于让他那被狂躁扭曲了的意识彻底清醒了——人被杀就会死,任何人都是这样,不止是那些曾经被他狂暴践踏的无辜尸骸,就连金氅他自己也不例外。残留的腐败肉块依旧将本体紧紧黏在骨架上无法移动分毫,他所能做的只有惊恐地抬起脑袋,以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悬浮于半空……周身再次开始凝聚恐怖风场的狼女王!

“别……别打了!求求你们住手!!”

金氅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尖叫,他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臂做出极其卑微的投降姿势,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抖变形:“停手!快停手啊!我投降!我投降了——!!!”

半空中的紫葡萄亦是猛地一顿,眼神中凌厉的杀意随即被一丝惊疑和凝重所取代,即将脱手而出的风刃也硬生生地……在距离他咽喉三寸处骤然消散,残存的青紫色光芒倒映着班达尔脸上混杂了血污与泪水的狼狈。

“投降?!早干嘛去了!!”三步并作两步踏上靠近金氅的骨架,洛波愤怒地将铁锏空挥到呼呼生风,“车要撞墙了你知道拐了,鼻涕进嘴了你知道甩了,就你这个罪魁祸首害得我们有多惨你心里没点数吗?不给你抽几根筋下来,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别杀我!其实我……我也是被逼的!被利用的!!全都怪……对,是‘他’!那个藏在阴影里的魔鬼!他……”

“都这种时候了还死不悔改,想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吗?!”另一边的格林正欲发作,却又被紫葡萄抬手制止下来:“先别急,让他说完。”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干的!”涕泪横流的金氅浑身因恐惧而筛糠般颤抖,继续语无伦次地嘶喊道:“全都怪那个自称什么‘魔尊大人’的家伙……就是他!用那该死的黑雾裹挟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强行灌入我的身体!把我……把我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只是个傀儡,一个被利用的可怜虫!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他’啊!!!”

紫葡萄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魔尊,果然……是你!

正是那个在她被囚禁时如同幽灵般出现眼前,又在她耳边留下诅咒般低语的幕后黑手。“混乱于我们而言并非深渊,而是阶梯。”那低沉、带着奇异蛊惑力的声音仿佛再次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当时她也只当这是疯子的呓语,但随着记忆与眼前残酷的现实完美结合,她也终于不得不正视起这番酷似预言的宣告——他到底是谁?潜伏在幕后搅动风云,莫非只是为了让闇复苏?还是说……这一切混乱,都只是他登向某个目标的垫脚石?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贯穿全身,带来巨大的不祥预感。如果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如果金氅从叛军主帅到异生魔物的转变,甚至包括此刻的暴露与求饶……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那么,他怎么可能不留后手?!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子,如此轻易地泄露秘密?!

噗嗤——!!!

一声如同腐烂脓包被挤破的沉闷巨响打断了思绪。

“呃……啊?!”

金氅那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猛地一僵,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如同死鱼般凸出,同时僵硬地低下脑袋,死死紧盯住自己的腹部——那里,一道看似并不致命的伤口,此刻正如同沸腾的火山口般剧烈鼓胀,涌出的黑雾不再是稀薄的灰霾,而是粘稠如沥青的流质——肮脏、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味,如同失控的喷泉般从伤口内部疯狂喷涌而出!

“不……不……呃啊!!!”金氅的眼球在眼窝里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刚要张口呼救,声音却已被喉咙里涌上的黑泥彻底堵死,连带着整个人一并被暴起的腐败肉块完全吞没。

“小心!”红的警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所有人,赶紧后退——!!!”

噗嗤!噗嗤!噗嗤!

话音未落,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增殖声便已密集响起,浓稠黑雾剧烈蠕动,无数腐败的、流淌着脓液的肉质肿块如同雨后毒菇般从黑泥中疯狂生长,粗壮的吸盘和倒刺狂舞着伸向半空,表面分泌着粘稠的黑色油状液体……没有骨骼支撑,没有固定形态,酷似最原始的、失控的癌变组织。仅仅一个呼吸之间,一个完全由腐败肉块、粘稠黑泥与翻涌黑雾构成的、散发着纯粹混沌与毁灭气息的恐怖造物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体型远超之前的狂化金氅!

它没有头颅、没有四肢,甚至都没有明确的躯干!整个“身体”就是一团不断蠕动、增殖、塌陷、再生的巨大肉瘤,每一次的收缩都喷溅出带着腥臭气息的黑雾,表面密密麻麻覆盖着无数疯狂舞动、末端裂开倒刺的漆黑触手,触手之间则是无数不断开合、流淌着黑色粘液的脓疱状口器与眼球。最诡异的是它的“生长”方式,不是向外扩张,而是像发酵的霉菌般无序膨胀,自上而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纯粹的、无序的疯狂与恶意——它不再是拥有自我感知的魔物,而是由闇主宰全部意识后诞生的、最原始的混沌之癌!

“呜——呜——!!!”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着亿万痛苦灵魂尖啸与物质被强行扭曲、撕裂的非生物咆哮,从那不断增殖的肉山深处爆发出来!声浪似乎直接作用于灵魂,让在场所有听到的人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但很明显全新的魔物并不会留给他们太多的反应时间,却见它将数不清的、流淌着粘液的触手深深扎入地面,将倾泻而出的深渊能量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所过之处纷纷被染成污秽的黑色土壤,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下一秒,以肉瘤魔物为中心,方圆数十米的地面赫然如沸腾的泥沼般剧烈翻涌,无数根由腐败血肉与凝固黑泥混合而成的恐怖魔刺,化作从深渊来袭的獠牙破土而出!

魔刺的生长速度实在太快,范围也太广了!尽管绝大部分灰狼和狮子已然及时撤离,但还是有几名靠得较近的若尔盖部曲没能反应过来,惨叫声尚未出口便已戛然而止,他们如同被钉在标本架上的昆虫迅速被魔刺表面分泌的瘴气腐蚀、溶解,成为了黑泥的一部分组成。

周身呼啸的疾风强行托起魔力过度消耗后的沉重身体,险之又险避开骤然刺出的数根狰狞魔刺。就这么悬浮于混乱战场之上十多米的高空,紫葡萄终于获得片刻喘息,得以俯瞰脚下这片被闇彻底扭曲的炼狱。

视线所及之处已不能再称之为战场,而是一片疯狂滋生的荆棘丛林。大地在哀鸣中寸寸龟裂,无数根漆黑如墨、流淌着粘稠黑泥的恐怖魔刺毫无规律地破土而出、野蛮生长,它们撕裂了地面,吞噬了骨骸,在落日的残阳下投射出交错的阴影,将整个战场切割得支离破碎。视野被遮蔽,阵型被彻底打散,就连呼喊彼此的声讯也被大地崩坏的轰鸣彻底淹没,灰狼与狮子们如同散落各处的棋子,在致命的荆棘丛林中各自为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孤立无援的绝境!

“……不要!不要过来——”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风声。紫葡萄连忙循声望去,却见那位名为爱丽丝的见习骑士正被三枚螺旋魔刺逼在断墙角落,手中长剑慌乱挥舞着试图格挡来袭的魔刺。她显然是被吓坏了,经验的不足反而使她在左支右绌中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佩剑很快便被魔刺上的倒钩卡死,根本无法移动分毫,眼看就要被左右夹击而来魔刺贯穿身体,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小心——!!”

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半塌陷的废墟顶端一跃而下,正是洛波!他手中的铁锏爆发出惊雷般的暴喝,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狠狠砸下!刺向爱丽丝的两根魔刺瞬间被这狂暴的一击砸得粉碎,黑泥与骨渣四溅!

“背靠那堵断墙!快!”挡在惊魂未定的爱丽丝身前,落地后的洛波毫不停歇,接着将铁锏舞动如风,迎击后续更多来袭的魔刺。他虽头也不回,声音却沉稳如磐石:“别怕!注意头顶和脚下,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是……前辈!”看着面前那如同壁垒般坚实可靠的背影,爱丽丝忽的一怔,一股难以言喻的崇拜与感激之情随即涌上心头,让她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方才还在发抖的双腿陡然生出力气,她紧咬着唇将佩剑横在胸前,背靠断墙保护住洛波的侧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请……请让我也帮忙!”

铁锏横亘,警惕扫视着周围仍在不断向前突刺的荆棘丛林,咧嘴一笑的洛波露出了被硝烟熏黑的牙齿:“那就别对我抱有太大的指望哈,毕竟都从没做过贵族家小姐的守护骑士,这头一次还真让人怪紧张的呢……它们又要来了,注意躲避!!!”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端又传来了轰然巨响。

天罚再次激活了手腕上的青铜手镯,凝实的白金光盾再次在眼前展开,险险击退了一波正面袭来的魔刺。光盾剧烈震荡发出剧烈嗡鸣,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松口气——

咻!咻!咻!数根更为粗壮的魔刺自前方席卷而来!它们并未直接撞击光盾,而是即将接触到流光的瞬间齐刷刷地集体改变了轨迹,带着撕裂空气的诡异尖啸,狠狠刺穿了光盾前方不足一米的地面——下一秒,被闇深度污染腐蚀的地表彻底崩坏,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迅速以骇人的规模蔓延过光盾,朝向天罚的立足之处疯狂延伸!

“什么?!”天罚只觉脚下的地面骤然消失!整个身体随即失去平衡,惊呼着向下疯狂坠落——地裂底部,无数新生的、闪烁着寒光的魔刺汹涌而起,静候着他的大驾光临!

嗤啦——!!!一道熟悉的银色锁链电射而至,精准无比地缠住了天罚下坠中的身体。

“抓住!!”巨大的下坠力道让红猛地一个趔趄,但她仍然勉力在裂缝边缘挺直上身,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扯,试图将剑齿虎从这不可见底的深渊中拉回!

其他几位玛莎姐妹们——白眼、比比、丽丝比——此刻也同样陷入苦战,她们掩护在红的身边,竭尽全力抵挡着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的魔刺攻势!比比的短刃化作一片致命寒光,精准切断突刺的尖端;丽丝比的机关臂铠仿佛坚实的移动堡垒,在硬撼魔刺冲击的同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白眼的弩机交替使用着破甲箭与普通弩箭,将远处凝聚成团的肉瘤与黑泥逐一凌空射爆。

但是……没有用!魔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肉眼可见的每一个角落疯狂生长、突刺,如同一个不断收缩的死亡牢笼!持续的高强度作战也让玛莎姐妹们的动作开始变得迟滞,呼吸粗重、四肢颤栗、额角布满汗珠。丽丝比的臂铠表面接连出现细微的裂痕,比比包扎好的绷带不知何时已被刁钻的倒刺勾破,白眼的弩箭装填速度更是明显慢了下来,无法再以凶猛的火力覆盖压制远处的魔刺……体力的急剧消耗让她们的防御开始不断出现漏洞,魔刺带着致命呼啸不断擦着红的身体飞过,在她周围的地面和残壁上留下深深的孔洞。抬头望着上方那副因用力过猛而略显扭曲的面容,天罚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红姐!放手吧!快走!别管我!!!”

“你他妈给我闭嘴,都这种时候就别再啰嗦了!”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是我把你带进这战场的!所以我就有责任……把你活着带出去!”话音未落,她们激战中的身影便已完全被密集滋生的棘刺吞没……

情况……危如累卵!

必须阻止这一切!必须摧毁那个不断制造混沌与灾厄的始作俑者!目光穿透下方疯狂舞动的魔刺丛林,紫葡萄死死锁定着战场中央——那团仍在不断蠕动、膨胀、喷吐着黑雾与新生魔刺的巨大腐败肉瘤,它是所有混乱的源头,同时也是深渊毁灭之力的具象化!只有彻底摧毁它,才能终结这场噩梦!

伙伴们随时都可能倒下!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深紫色的双眸深处风暴再起!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与魔力消耗带来的眩晕,她将双手在胸前急速交叠,狂暴的风元素在掌心迅速压缩、凝聚,转瞬间将纯粹的风之箭矢再度成型!箭身通体缠绕着螺旋风纹,箭尖一点光芒刺得人无法直视,边缘散发出撕裂空间的锐利气流!这是她凝聚了最后意志与力量的一击,目标直指肉瘤核心——那无数脓疱眼球汇聚、黑雾翻涌最剧烈的区域!

“给我……消失吧——!!!”手臂猛地向前一挥,风之箭矢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青紫色闪电!带着洞穿一切混沌的决绝意志和突破一切阻碍的强大威势,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悍然射向那肉瘤聚合体最为臃肿、看似相对脆弱的核心部位!

然而!

那巨大的、蠕动着不断增殖的肉瘤聚合体,似乎也同样“感知”到了这致命的威胁!无数脓疱眼球瞬间转向箭矢袭来的方向,紧接着在紫葡萄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迎向箭矢的那部分腐败肉质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向内凹陷、收缩,一层粘稠的漆黑泥泞随即覆盖其间,由内而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闇之气息,仿佛是为其增添了一层滑腻而柔韧的防护层。

噗——!

风之箭矢精准命中了那向内凹陷、覆盖着黑泥的肉瘤……没有预想中的贯穿与爆炸!凹陷的肉质如同最完美的缓冲垫,配合着表面滑腻的黑泥,将风矢蕴含的恐怖动能瞬间吸收、分散!紧接着——

嗡——!!!

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风之箭矢在暗影的驱动下,以更快的速度、更狂暴的力道——反弹而出、原路而回!飞射而出的延长线,直指半空中短暂脱力、毫无防备的紫葡萄!

眼中倒映着那急速扩张、带着自己魔力气息的青紫色光芒,紫葡萄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全部的思绪。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混沌的造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学习”并“模仿”了之前天罚用青铜手镯折射吐息的战术,甚至还做得更加诡异、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闇……竟然……拥有智慧?!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更快!

“风场——!!!”她强行榨取体内残存的魔力,双手猛地向前张开——一道由无数紊乱气流构成的半透明障壁在她身前仓促成型,这也是她此刻所能施展的最快防御!

但是!太仓促!太虚弱了!

剧烈的爆炸在半空中轰然爆发!狂暴气流化作失控的剃刀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薄薄的风场防护如同纸糊的般瞬间粉碎!

紫葡萄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重压狠狠撞在胸口,一声混合着剧痛与难以置信的闷哼连带着鲜血从喉中挤出,娇小的身体随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爆炸产生的恐怖气浪狠狠掀飞,不受控制地翻滚、旋转——最终,直直坠落。

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撕裂般的剧痛所吞噬,耳边只剩下能量爆炸的轰鸣和自己血液喷溅的声音。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在彻底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瞬,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下方……是那片被魔刺和黑雾笼罩的、如同炼狱般的战场……

到此……为止了吗……

-

仿佛全身坠入冰冷的海底,剧烈的疼痛已经远去,只剩下一种奇异的、灵魂剥离般的轻盈感。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边缘,一点微弱的光感恍惚间刺破了混沌。

视野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涟漪。血腥的战场、呼啸的魔刺、翻涌的黑雾……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明媚的阳光,带着青草、花蕊与布帛气息的微风,以及——

震耳欲聋的、如同山呼海啸般汹涌澎湃的欢呼声!

站在尕玛尔堡那高耸巍峨的城门楼上,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温暖而耀眼,帕雅丁王族的旗帜——白底上绣着紫色蔷薇的徽记——在目光所及的每一座塔楼上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庆典的喧闹与花香,城楼下方巨大的广场上熙熙攘攘,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列队肃立,盛装相迎的城镇居民们高举鲜花和彩带,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与热忱,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城门楼上,汇聚在她身上。

“看啊!是我们的小公主!”

“天佑吾主,那是我们的王国之光!”

“诞生日快乐!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这一稍显陈旧的回忆令她心生一丝狐疑,转而将目光朝下对着自己——穿着精致华美的白色蕾丝裙,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同样小巧的双手却十分不安地绞在身前。

我……我变小了?!

不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的的确确都是出自她的回忆——七岁的诞生日,几乎早已淡忘的往昔……

她赫然想起了格林曾经给自己介绍过的“走马灯”——据说生灵在将死的时候,为减轻死亡的痛苦与恐惧,大脑会十分体贴地将那些深埋心底的、或辉煌或沉重的记忆碎片重新翻出,如同无形之手快速翻动着的书页,在意识消散的边缘自动回放,作为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前最后的一抹余烬。

如此说来,自己大概确实是要死了吧……她恍惚地想。原来在死之前,最先浮现的会是这样的画面。

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忽的轻轻搭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她仰头望去——是父亲。灰狼主父威严而慈祥的面容上带着自豪的笑意,他微微俯身,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起让她心安的温度:“看吧小紫,看看他们……他们,都是为你而来的。”

哗——!!!

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扑面而来,如同最动听的乐章。她能看到每只眼睛中闪烁的光芒——那是欣喜、是期待、是毫无保留的骄傲。每一张仰起的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喜悦、真诚的祝福,以及毫不掩饰的、近乎虔诚的崇拜。她是灰狼主父最珍爱的掌上明珠,她象征着这个国家的繁荣与希望,她是被所有人寄予无限美好期望的……王国之光!

那份被珍视、被仰望的感觉,如同一股暖流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她也下意识地挺起胸膛,小小的脸上带着一丝懵懂却无比真实的骄傲。只要有父亲在身旁,她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然后——画面骤然扭曲、切割。

还是是那座熟悉的城门楼,阳光却似乎黯淡了几分。风有些冷,吹得旗帜的飘动都显得有些沉重。十岁的她依旧站在原处,依旧穿着精致的、绣着蔷薇纹章的丝绒礼服,只是身边那如山岳般令人心安的身影……消失了。

父亲去世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兄长。未来的少狼主披着象征帕雅丁王权的深紫色披风,面容英俊却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青涩和难以掩饰的沉重,他努力挺直脊背试图模仿灰狼主父昔日的威严,但眼神深处仍旧藏着一丝迷茫与无助。

城楼下方的广场上站满了士兵和民众。旗帜依旧飘扬,欢呼声依旧响起:

“灰狼王陛下万岁!”

“帕雅丁家族万岁!”

但……有些不一样了。

投来的目光中不再只有纯粹的欣喜与崇拜,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混杂在欢呼声中的……难以言喻的担忧。那些目光在她和兄长之间游移,最终落在她身上时已看不到多少崇拜与喜悦,反倒是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情感。

“听说郡主还是整天和那些野孩子厮混在一起……”

“她能帮上陛下什么忙吗……”

“没了爹的两个可怜孩子,拿什么跟铁王座对抗……”

父亲骤然离世的巨大悲痛尚未平复,她不再是那个只需享受阳光的小公主,她是帕雅丁的郡主,是王位继承序列的第二人。她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担子悄然落在了稚嫩的肩膀上。抬头看向身边的兄长,他眼中的沉重让她愈发明白形势的紧迫与不容乐观,她和他必须互相扶持,才能努力背负着王冠与家族走得更远。她下意识紧握小小的拳头,深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些,试图回应那些担忧、怜惜与无奈的目光,但在心底深处,却悄然滋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安。

又是一阵剧烈的恍惚。

寒风凛冽,如同刀子般刮过脸庞。头顶的沉重王冠冰冷而坚硬,天鹅绒长袍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这一次,她十四岁,是她的加冕仪式。

下方巨大的广场上,士兵们盔甲冰冷,民众们裹紧了御寒的衣物。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寒风,而是来自那些冰冷、怀疑、甚至带着绝望的目光,沉沉地压过来,像是积了雪的云层。

“女王陛下万岁……”

“帕雅丁家族……万岁……”

稀稀拉拉的欢呼声响起,很快就被呼啸的寒风吞没。广场上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刺耳,更冰冷,更……令人绝望。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不再是七岁时的热切,不再是十岁时的忧虑,而是空虚、麻木、以及……深深的不信任。

她的兄长,那位年少万兜鍪的少狼主,在雪鸣山一战的全军覆灭后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权的重担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压在了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身上——狼国五百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女王!毫无疑问,那些曾经在父亲和兄长面前宣誓效忠的贵族们,此刻也都在用质疑与审视的目光掂量着她的分量。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能力扛起这千钧王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守护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和万千的子民?

独自站在高处,她必须默默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冰冷的冠冕压在她额上好生疼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十四岁的肩膀,如何扛得起一个国家的兴衰?父亲的期望,兄长的遗憾,子民的质疑……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这冰冷的王座之上。

双眼倒映着下方那片沉默的、充满不信任的海洋,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冰冷与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我……真的能做到吗?

我……能守护得了他们吗?

深深的动摇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入了她十四岁的灵魂深处。

画面又一次的剧烈晃动、撕裂——

周身浓烟滚滚,直呛得人无法呼吸。精美的挂毯在燃烧,巨大的石柱被熏得漆黑,穹顶华丽的彩绘玻璃在高温下接连炸裂,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厅外,震天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濒死的惨嚎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丧钟。

十四岁的她孤身昂首屹立于城堡的主厅,脸上沾满了烟灰,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十多米开外的石阶中段,衣着华丽的老贵族正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大口喘息,他的一条腿被利刃砍伤,鲜血染红了精美的地毯,灰白的头发散乱,脸上分明带不屑于隐藏的疯狂与狡诈。

“投降吧,波顿大人!”她的声音因吸入烟尘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军队已经溃败,你的城堡已经陷落,你的叛乱已经失败!快放下武器投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凝聚魔力,指尖微光闪烁,气流开始在她周身汇聚——然而!

一股无形的压制力如同冰冷的铁箍,猛地从脚下传来!指尖刚刚亮起的微弱光芒骤然熄灭,连带着体内的魔力流转一并陷入粘稠的泥沼,滞涩无比。

“这?怎么……”

“哈哈哈!!”阶梯上的波顿大人发出了一阵赤裸裸的嘲笑,“小丫头!你以为这里是哪儿?!这个房间的地砖,每一块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黑曜石,它们能干扰这片区域内任何魔力的生成!你的风?在这里——毫无用处!!哈哈哈哈……”

波顿大人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仿佛看着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谨代表铁王座,向您致以亲切问候,我的……女王陛下!”

话音未落,身旁巨大的石柱阴影处,一名手持十字弩的叛军士兵骤然闪出,箭头在跳动火焰的映照下闪烁着杀意十足的寒光,目标直指她的心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就在致命弩箭离弦而出的刹那!

噗嗤——!!!

令人心胆俱裂的沉闷刺击声响起,温热的鲜血顿时溅满了她的脸颊——一道纤细而矫健的身影猛地从侧后方冲出,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帮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一箭!几乎与此同时,来者也在即将倒下的瞬间借由冲势掷出手中弯刀,利刃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洞穿了不远处持弩叛军的脖子。

“烛颜!!!”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即猛扑上前将摇摇欲坠的红发雌狼抱入怀中。弩箭刺穿了整片没有铠甲庇护的胸膛,烛颜的呼吸愈发急促而微弱,鲜血如同泉涌般从身后的伤口汩汩流出。

“烛颜!坚持住!我……”双手和衣襟都被染红了,她手忙脚乱地想按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却根本无济于事。

“陛下……别哭……”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我和发冲他们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少狼主……和你……所以……你不能哭哦……”

烛颜的脸色已然变得灰白,但涣散的目光仍努力聚焦着她满是泪痕的面容,嘴角艰难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柔和坚定的笑容,仿佛是身为大姐姐正在安慰自己身边的小妹妹:

“我们都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王……”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那只想要擦去她眼泪的手也随即无力地垂落下去——烛颜死了。

“烛颜!不……不要!”她紧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浸透了烛颜沾染灰尘的红发。

“哈哈哈哈哈哈——!!!”

阶梯之上,波顿大人那歇斯底里的狂笑声再次响起,他身边早已被燃烧的倒塌梁柱团团包围,火舌舔舐着他的衣袍,但他眼中的疯狂与嘲讽却并未因此消退分毫。

“看啊,多么感人的故事啊!忠心耿耿的旧日水匪用自己卑贱的性命……换了尊贵的女王陛下一命!”波顿大人嘶声力竭地嘲笑着,声音在烈火燃烧的噼啪中显得格外刺耳,“可那又如何?你看到了吗?没有她,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只能依靠别人!除了躲在别人身后,让别人为你流血牺牲……你还会什么?!”

波顿大人用尽气力抬手指向她,最后的眼神中充满了纯粹恶毒的鄙夷:“没有这些忠诚的蠢货为你挡刀,你——帕雅丁家的紫葡萄——根本就是一无是处!!!你连眼前的人都保护不了!你有什么资格守护这个王国?!你有什么资格守护万千子民?!!”

“我会在地狱里好好欣赏——灰狼主父和少狼主留下的基业……究竟会如何毁在你这个无能的小丫头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在烈火中扭曲狂笑的剪影,伴随着他被被烈焰吞噬殆尽的最后一刻。

她抱着烛颜的尸体跪坐在燃烧的主厅中央,浓烟呛得她无法呼吸,火焰的热浪灼烤着她的皮肤,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心中那份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自我质疑与否定。波顿大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绝望无力感,如同最黑暗的潮水,缓缓将她的世界淹没。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我……什么都不配……”

回忆的最后,那个十四岁少女的低语在脑海深处回荡。走马灯的画面似乎即将定格在这片绝望的深渊中,成为意识消散前最后永恒的黑暗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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